西部荒野

Francesco·totti有一样足以赚点小钱的手艺，就是泡红茶。他要是某天突然拍桌子说“老子不干了，大不了开茶馆！”，一定有一群好事者排队想给他注资当股东。

 

Totti平时基本泡在实验室和试验田里，他的办公室平时大门紧锁，一整套茶具都摆在那落灰。每逢周五才是他去办公室上传报告的日子，固定蹭茶喝的那十来个人像是掐着点似的总能找到什么缘由去他那屋里转一圈，连Maldini也偶尔会来喝一杯带着蜂蜜肉桂味的正山小种，顺便吐槽让他把办公室门口挂的科学派牌子拆下来，改成《中老年茶话室》更贴切。

 

其实，也不是totti泡茶的手法有多邪门，而是他手头总有好茶。这几株茶树是他在试验田的空处顺手种的，给它们单独打光调温降水，精细伺候着，每年也只能产个十来斤红茶，绝对算得上硬通货。

 

因为珍贵，所以真贵。对面这尊黑面大神还没说话就一口气喝了他四杯这件事，totti是崩溃的。

 

“红茶真的不补脑，要不然我给你去弄两个核桃？”眼看nesta还要给自己倒第五杯，植物学家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投茶量，有点心疼，“再说你平时也不愿意喝这个。”

 

Nesta根本不听他的，顺手一捞又给自己补了一杯，嘴上也没闲着。

“那我平时是什么样的？”

 

年轻的魔导师下巴上带着点青色胡茬，额头疤痕隐约可见，身上衣服还算干净整洁但是一点都没有他原本的骚气属性，浑身上下写满了“沧桑”二字。他又端起杯一饮而尽，还舔了舔嘴唇，“有点甜。”

 

“我看出来了，你这是特地来消遣我的，”totti抱着手臂长久地盯着他，然后凑过去闻了闻，“今天竟然还没喷古龙水？”

 

Nesta把他往后推推，正色道，“不是，paolo给我休假一周，让我四处找人聊天，修修补补赶快把记忆找回来。”

 

Totti不吭声了。

 

“别愣着啊，作为paolo给盖过章的‘至交好友’，你至少给我讲讲看，我以前是什么画风？”nesta又喝完一杯，这次倒是灌了个水饱，没再打茶壶的主意。

“骚……”totti这个字像是在嘴里咬了几下似的，带着此起彼伏的音调，“还是个傻逼，没了。”

“你别趁我失忆就公然打击报复啊。”nesta何其人也，失忆一点不耽误他膨胀的自信心。

“哪能呢，但是我和你确实不熟。”植物学家冷笑一声，“你出门右转上魔导师平台找那个特别神棍的pippo，给他1000块他能给你把前世今生都说透。”

“找过了，他让我来找你。”nesta早有准备，赖地不走。

 

Totti实在是没辙，只好撸袖子坐下来尬聊，“那正好，我给你说说你都干过多少缺德事，你往我的猫草里倒过硫酸铜溶液，从我试验田里偷最好的黄瓜，还给我的藤蔓二号安了恶心巴拉的魔法眼球！之前说好了要合作的地表绿色计划也因为你脑子出坑被打回来了，这些例子够生动形象不？”

 

Nesta一偏头，重点全错，“你有猫？”

 

Totti一瞪眼，“你有病！”

 

话一出口他就想起如今nesta可以算是大病未愈，这么开玩笑未免有点过，只好硬着头皮往回找，“但是你这么一失忆，到是更像个德智体全面在线的正经人了，也没什么不好。”

 

Nesta眯了眯眼睛，没答话也没反驳，他把视线停留在totti的手指上，植物学家的手一看就是经常施力的手，因为常年浸泡在各种试剂中而色泽暗沉，勉强算得上干净整洁。Nesta眼力没的说，一眼就看出那不太健康的肌肤下面遍布着一条条绷紧的蓝色血管——对面的植物学家表情十分淡定，但他私下里暗暗握紧拳头，还用了不小的力气，八成是在克服什么心理障碍。

 

实话实说，nesta的失忆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虚张声势。他的记忆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还没有把时间线理顺，有些重要的细节应该是给丢进大熔炉了，怎么拼也拼不出来。事已至此，心眼特别多的魔导师选择先装傻一阵子再说，他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捡回一条命就千恩万谢了，千万不能傻乎乎冲到前面，又落把柄在人手上。

 

所以他当然按照maldini的说法，晃悠着把单子上所有的亲戚朋友骚扰了一遍，我是谁？我在哪？我帅吗？换着花式叨逼叨提问，不恶心死人不罢休。要不是看在他是伤员的面子上，恰好失恋的inzaghi恨不得第一个把他踢出魔导师平台。

 

但唯独到了totti这里，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不安感，这种不安感并不是对面这个穿着被硫酸铜染得巨丑的白大褂小哥引发的，如果真的要nesta形容，那感觉更像是他大脑中被挖去的那一块空洞正抓着他的领子拼命晃，拿扩音喇叭对他喊——就是这了，你快挖啊！

 

但他喝了六杯红茶也没喝出所以然，再这么熬下去，估计膀胱要比大脑先起义。

 

“那就不打扰你了，红茶很好喝。”nesta表面装作起身告辞，眼神不甘心地想把totti盯出个洞，他又突然想起来两周前医疗室里的怪事，补了一句，“对了，谢谢你的花，就是红色那一小朵。”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totti的蓝眼睛里化开了，可能是白瓷杯折射的细碎的光。

 

从nesta进屋开始，totti的表现一直很正常，他不算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可以说是淡定过头又不到冷漠的程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写进nesta好友列表的人。但是听了这句话之后，totti的表情温柔了许多，他点点头，“不客气，其实那也是你的花。你往里面灌了很多魔法，我们本来想把这个当成年会时的小道具来用的。”

 

一块小的可怜的记忆碎片被nesta攥在手里，他有些开心，但仍然拼不起来。

 

“我怎么有一种感觉，你挺讨厌我的？”自信星人nesta不服。

“没呀，我都拿最好的茶招待你了。”totti表情特别严肃，“你可别跑去paolo那告状，要是给我扣一顶殴打失忆同事的帽子，罪加一等。”

“哥招惹过你？”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pippo说话，你这样会挨揍的。”totti笑笑，顺势过来搭上他肩膀把他往门外推，这动作写作亲昵，读作滚蛋。

 

Nesta没想再问了，一肚子不爽只好放在那。

到是totti要关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低声开口，“我只是不甘心，但这也不怪你。”

说罢他真要关门，但nesta抢先一步把一只脚塞进门底，“话说清楚，我怎么了？”

 

隔着窄窄一条门缝，植物学家的蓝眼睛显得既黯又忧伤。

“你不记得我，也就算了。但是我们忙了小半年，实验都做到最后一步，好不容易给试验藤植入成功，你说忘就忘……”totti终于找回来一点正常情绪，尾音已经气走了调，“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就是这了，就在这里，你倒是挖啊。

nesta大脑中的空洞凄厉地喊。